他不待我说话,接着说:“你师姐一个人带着你儿子,一天要打两份工,我上次见到她,几乎都没认出来。她和你过过好日子吗?你现在有起色了,她寡妇失业的一个人讨生活,你能怪她在钱面前动心吗?你老爹老妈还挤在农村的破房子里受冷挨冻。他们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供你念了大学,你不应该回报他们吗?”
我依然坚守底线,固执的说:“可这是在违反原则,是在触犯法律。”
师父又叹了口气,略带伤感的说:“你虽然说的没错,可现在的大环境不就是这样嘛。你们同祥镇上至书记镇长,下到站办长,哪个没在煤矿入了干股?你洁身自好可以,你爱惜羽毛也没错。可你不想同流合污只会被当成另类,被排挤被打击,以你的力量改变不了人与生俱来的贪婪。”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你想得那么夸张,新来的镇长不见得下水。”
他用水泼了我一脸,怒斥道:“我的徒弟老弟,你醒醒吧。就在昨天,泰祥煤矿的老板已经答应给他15%的干股了。这是林蕈亲自跟我说的,以她和章老板的关系,能是空穴来风吗?”
我几乎惊掉了下巴,回想张卫国过问我和章伟堂的关系,对照岳父朱江的判断,不由我不相信。
师父接着说:“他约见泰祥老板,亲自承诺帮他解决越界开采的事。说市里徐副市长是他的老领导,打点关系所须不菲,张口就是15%股份。这都明目张胆的打劫了,照比他们的所作所为,你已经算是高风亮节了。”
我哀伤的说:“师父你变了,你忘了那天在更衣室里对我说的话了。”
师父的情绪也黯淡下来,伤感的说:“宏军,不是我变了。是环境变了,天下苍生哪个不去适应环境,哪个就没有了明天。”
我说:“师父,我是担心纸里包不住火,难免有一天露馅。这种事情毕竟见不得光。”
师父安慰我说:“目前的监管穿透力还没那么强,以这种乾坤大挪移,设置三层缓冲区的办法,很难查到你头上。”
我感觉温泉水渐渐凉了,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唐晓梅问我:“你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黑化的吗?”
我苦涩的笑了笑,回答她:“黑化倒谈不上,可我总感觉从那一刻开始我提前十几年进入了中年危机。我陷入了精神苦闷的漩涡,接踵而至的是事业曲折、岁月蹉跎。并且一场改变我命运轨迹的重大变故即将以暴风骤雨的方式向我袭来。”
关于我接受林刘姐妹股份的事,对所有人守口如瓶,包括我的爱人。
因为我不想让清婉为我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就像上紧发条的闹钟,马不停蹄的奔走,力求用奔忙来缓解我心里的焦虑。
先是参加了县里举行的与达迅集团的签约仪式。这标志着达迅汽车部件有限公司项目正式落地。
我和老五张智航、老八陈闿聚了两次,对他们的工作生活关照了一番
。我不能冷落兄弟和朋友,做地主之谊是应尽的责任。
相反,我对已经到任的县长张晓东采取了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反常态的烧起了冷灶。
因为溜须拍马的人太多,哪差我这一个,锦上添花的事我不爱做。更重要的是真兄弟根本不用腻腻歪歪,关键时刻出手才是雪中送炭。
他到基层调研的第一站就放在了同祥镇。
镇里的一众官员簇拥着他,争先恐后的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连镇办公楼都没进,在大家面前简单打了招呼,然后说:“咱们先去企业走走吧。”
说完就扭身进了他乘坐的考斯特。
田镇宇和张卫国尾随他进到车里,他吩咐秘书:“把关副镇长叫来坐这台车,他负责工业,我想听听他对企业的介绍。”
我于是打破常规的以副职的身份坐到这台车里。
在去达迅公司同祥厂的路上,田、张二人从宏观和具体角度分别介绍了镇里企业的情况。
张晓东面无表情,只是听汇报,自己则一言不发。
等这二人讲完,他对我说:“情况我也了解差不多了。关副镇长谈谈安全生产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