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声,削出的铅笔头歪歪扭扭,笔尖钝得几乎戳不破纸张。“该死。”
他低骂一声,又用匕首尖刮了刮笔尖,直到勉强能划出痕迹。
在地图上标好车队坐标时,他的手指已经冻得不听使唤,连铅笔都快握不住了。
林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冻得他喉咙发疼,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团白雾,又被风无情地吹散。“张冲,十点钟方向探路。”
他压低声音下令,目光扫过前方白茫茫的雪原,每一寸积雪下都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
张冲应声上前,粗粝的手掌从背篓里抽出一根手腕粗的桦树枝。枝头被北风吹得梆硬,冻裂的树皮像老人干枯的皮肤。
他弓着腰,魁梧的身躯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笨重,每往前挪一步,都先用树枝狠狠戳向雪地。
“噗嗤”
一声闷响,树枝没入积雪半尺深,他左右搅动几下,确认底下没有松动的浮雪或暗藏的凹陷,才敢把军靴小心翼翼地踩下去。
靴底碾过冰层,发出
“咯吱咯吱”
的脆响,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刺耳。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刚冒出来就被寒风卷成细冰晶,贴在皮肤上又凉又痒。“妈的,这破地方比雷区还让人揪心。”
张冲心里暗骂,眼睛却死死盯着树枝的动向
——
昨天右翼战友踩雷时的惨状,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蒋小鱼跟在张冲身后半步远,军帽檐上结着层薄冰,冰棱垂在眼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不像张冲那样用蛮力,而是时不时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雪面,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玻璃。
遇到可疑的凹陷处,他会掏出刺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小心翼翼地挑开表层积雪,直到露出下面坚硬的冻土才罢休。“冲哥,你脚底下轻点。”
他忽然按住张冲的裤腿,声音里带着紧张,指着一处雪面,“这儿雪色发暗,底下怕是有空洞。”
张冲依言收脚,用树枝一戳,果然探出个半米深的雪窝,雪窝边缘还结着薄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若是一脚踩空,在这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后果不堪设想。蒋小鱼舔了舔冻裂的嘴唇,嘴唇上结着血痂,一碰就钻心地疼。他心里盘算着:这鬼天气,连积雪都学会骗人了,稍不留意就得栽进去,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展大鹏端着枪走在队伍左侧,枪口随着视线缓慢移动,像只警惕的狼盯着猎物。
左侧的树林枝桠光秃,挂满了冰棱,冰棱晶莹剔透,却暗藏杀机。
风一吹过,冰棱碰撞发出
“咔啦咔啦”
的响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棵树干背后、每一处低矮的灌木丛
——
敌军常爱在这种地方设伏,去年冬天,他们班就有三个兄弟倒在树林里的冷枪下,鲜血染红了雪地,那景象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左边五十米,第三棵松树后有动静。”
他突然低喝一声,手指猛地扣紧扳机。林泰立刻示意队伍停下,众人屏住呼吸望去,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过了半晌,才见一只雪兔从树后窜出,蹬起一片雪雾,消失在密林深处。展大鹏松了扣扳机的手指,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冷汗透过军装,在寒风中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何晨光走在队尾,狙击枪稳稳架在肩头,枪身冰冷,却被他焐得有了一丝温度。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专注于前方,而是每隔三分钟就猛地回头,视线如探照灯般扫过身后的雪地,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脚印在他身后延伸成一条蜿蜒的线,被风吹得渐渐模糊,但他总能从细微的变化里捕捉到异常
——
哪怕是雪地上一片不该有的落叶,或是被踩碎的冰碴位置不对。“后方安全。”
他第三次回头后低声报告,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下,掉进衣领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紧了紧领口,将狙击枪握得更稳,老班长的话在耳边回响:“在雪地行军,背后的危险往往比前方更致命。”
队伍在没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靴底碾过冰层的脆响与风声交织成单调的节奏,像是在为这场艰难的行军伴奏。
林泰走在最前面,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雪面,不肯放过任何异常。
忽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
十步开外的雪地里,一截锈迹斑斑的铁丝正从积雪中露出半寸,像条冻僵的毒蛇,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