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海风裹着腐木与海盐的腥气,往探查队队员衣领里钻,黏腻的潮气糊在皮肤上,混着后背渗出的汗水,像层甩不掉的湿抹布。
可这难耐的黏腻,却压不住众人眼底翻涌的惊疑——
眼前的葡萄牙废弃据点,活像头被抽走筋骨的凶兽,歪斜的木栅栏上,几具土着头颅早被海风风干成深褐色,空洞的眼窝朝着茫茫海面,发丝还缠着细碎的海草,风一吹,头骨便跟着吱呀晃荡;
中央了望塔下,数十根削尖的硬木柱斜插在黑土中,桩尖凝着的暗褐色痕迹已发黑结痂,几只乌鸦扑棱着油亮的翅膀,正围着桩子啄食嵌在裂缝里的腐肉,啄得白骨碎屑簌簌往下掉。
“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一名络腮胡队员忍不住踢开脚边断裂的陶罐,陶片撞在石头上脆响,罐底残存的暗红色粉末簌簌落在草叶上——
那是之前储存香料的痕迹,如今只剩呛人的霉味。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语气里满是费解:
“撤离前还费这劲造恐怖阵仗,真觉得能吓退我们?
难不成以为我们是没见过血的新手?”
队伍里的高卢人皮埃尔嗤笑一声,伸手扯了扯汗湿后贴在脖颈的亚麻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浅褐色的刀疤。
他那双蓝色眼眸里满是不以为然,弯腰捡起块刻着十字纹的石块——
石面被海风蚀得发毛,可十字的沟壑里还嵌着暗红,是殖民者常用来标记“领地”的物件。
“葡萄牙人一贯如此,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唬人。”
他用靴尖碾了碾石块,碎石子嵌进黑土,
“十年前我在暹罗见过更狠的,他们把反抗的土着首领尸体剥了皮,挂在城门楼上,腐肉被乌鸦啄得只剩骨架,还硬说那是‘上帝的惩戒’。
就这么一挂,硬生生镇得周边部落不敢抬头,这一镇就是上百年。
”说着,他抬手拨开挡眼的野菠萝叶,露出后方空荡荡的营房:
地上只剩几个生锈的火绳枪枪管,枪托早被虫蛀成了粉末,墙角的木箱散着霉味,里面连半粒玉米都找不到,
“你看这据点,看着吓人,粮食早运空了,武器也只剩些破烂,根本不用理会——
他们就是怕我们占了这地方,故意留点‘威慑’,给自己撑场面罢了。”
“皮埃尔说得没错。”
荷兰人扬·范德堡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铜框眼镜,镜片上蒙着层水汽,他得时不时用袖口擦一擦。
他从帆布背包里掏出张泛黄的海图,纸边都被磨得起了毛,指尖重重戳在“亚齐”“爪哇”的标注上,纸页被按出深深的折痕,几乎要破了:
“从亚齐的香料市集,到爪哇的蔗糖种植园,再到香料群岛的胡椒产地,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势力,这几年全被葡萄牙人挤得节节败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引来旁边队员的侧目,又赶紧压低了声,却还是裹着压不住的怨言,
“去年在马六甲海峡,我们三艘商船,就因为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葡萄牙人的军舰抢了我们的香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