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达拉舒齐放下远望筒,望着旷野上渐渐被青灰色吞噬的战阵,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保住了城门,却好像亲手埋葬了整个帝国的魂魄。
血气翻腾的兽潮中央,早已没了逃生的缝隙。
沙贾汉那六万骑兵的眼珠子彻底染成猩红,他们举着沾满血污的圆月弯刀,竟齐刷刷调转马头,对着德里皇城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吼叫。
曾经的莫卧儿勇士此刻已成了与战马心意相通的组合血奴,嘶吼声里再无半分人的意志,只剩下对活僵群体的绝对效忠。
活僵这东西实在毫无道理可言:
既能在血食中催生出近似人类的灵智,又能靠血气污染将生灵转化为盲从的血奴,更能用撕咬直接感染出新的同类。
这种集进化、污染、感染于一身的怪物,简直是为毁灭而生,棘手得让人绝望。
德里皇城的陷落不过是时间问题。
达拉舒齐站在城头,望着城外越聚越多的活僵,心如死灰——
城墙上的炮丸总有射净的一天,粮仓里的粮食会在围困中耗尽,兽僵们甚至会踩着同类的尸体堆叠成攻城的肉梯,每一种结局都指向毁灭。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致命的威胁,却连半点应对的办法都想不出,只能缩在这座“永远攻不破的皇城”里,活一天,算一天。
风卷着城外的嘶吼与血腥气掠过城头,连铜炮的炮口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
梆葛剌终于被灵族僵尸彻底吞噬,连最后一丝生气都被青灰色的身影抹去。
灵族队伍收拾残局后,开始朝着印度腹地进发,并未与吐蕃南路的活僵汇合,而是悄然出现在温迪亚山脉南麓。
恰好遇上那支东进的活僵队伍,灵僵们眼中闪过一丝灵光,很自然地将这支队伍收编——
灵仆的队列更长了,强奴的数量也添了不少,最让它们欣喜的是野象群的加入,这些庞然大物成了灵僵们的坐骑。
灵僵的灵智约莫人类少年水准,也带着少年般的童稚心思。
骑在晃悠悠的野象背上时,它们会兴奋地挥动骨爪,觉得这是极威风的事。
若再加上几十万只野狼在左右奔袭,那便更威风了——
于是这支混杂着人僵、兽僵与灵僵的队伍,继续朝着中天竺方向前进。
比起那些只会横冲直撞的暴戾活僵,灵僵显然更懂得隐藏踪迹。
它们将千万级的庞大队伍拆分成数百支小型群体,每支队伍沿着不同的路径,或顺着河谷,或穿过密林,或藏在山涧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向德干高地周边潜伏。
青灰色的身影在草丛中一闪而过,野象的蹄子踏过落叶时被刻意放轻,连野狼都收敛了嚎叫,只留下低沉的喘息。
它们像一群即将恶作剧的孩童,带着对“威风”的向往,一步步向奥朗则布与苏丹国联军厮杀正酣的德干高原逼近。
灵僵的可怕之处,在德干高地周边一座座陷落的城池中暴露无遗。
它们从不硬攻,而是先悄悄袭击偏远村镇,扒下当地人的服饰套在身上,装作逃难的民众混入稍大的邦城。
进城后便在深夜行动,悄悄咬死熟睡的民众,将鲜活的血肉作为“美味血食”储存,等到整座城的人被换得差不多,再让原本的邦城居民化作活僵冲出,给邻近城池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