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您这老寒腿得扎够疗程,别总想着省事。”徐浪一边消毒银针,一边叮嘱。
银针精准刺入穴位,张大爷舒服地哼了一声:“还是你这手艺好,上次去镇上打针,过两天又犯病了。”
徐浪没接话,专心捻动银针,诊所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交谈声,一派热闹又安稳的景象。
而村西头的吴进连家,此刻却乱成了一锅粥。
杨胜芷跟在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身后,手里攥着笔记本,笔尖都快把纸戳破了,脸上满是拘谨的笑:“孙专家,您慢走,前面就是吴进连家了,他家养了两头猪,是村里出栏率最高的。”
被称作孙小峰的专家微微颔首,白衬衫的袖口挽得整齐,露出手腕上的名牌手表,眼神扫过路边的泥地时,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生怕沾到半点土:“嗯,赶紧看完,下午还要去下一个村,别耽误时间。”
旁边的徐有金弓着腰,手里攥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子,里面装着自家晒的花生,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孙专家,一路辛苦咧,等会儿到屋里喝口水,我家的花生是去年新收的,您尝尝。”
他六十来岁,是村里的组长,以前没广播时,挨家挨户通知事全靠他一双腿。
现在有了广播,但凡有领导专家下乡,他都主动陪着杨胜芷,一来是自己熟村里的情况,二来也想帮这个城里来的女娃撑撑场面。
可面对孙小峰这一身精致的打扮和倨傲的神情,他总觉得心里发虚,说话都不敢大声。
杨胜芷也跟着附和:“是啊孙专家,徐叔家的花生可香了,您歇会儿再检查也不迟。”
她虽说在村里待了几个月,可农村养殖的门道还没摸透,这次孙小峰是农业农村局派来的环保专家,专门检查畜禽养殖卫生,她生怕哪里招待不周,给村里留下坏印象。
孙小峰却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心里暗忖: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就知道用这些土产打发人,要不是任务在身,他才懒得踏这种满是泥腥味的地方。
三人刚走到吴进连家院门口,就见吴进连的母亲正端着一盆泔水往猪圈走,浑浊的泔水里漂着剩菜叶子,油星子浮在表面,看着格外刺眼。
孙小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快步冲上前,一把夺过老人手里的泔水盆,“哗啦”一声把泔水全倒在地上,剩菜叶子溅了一地,他嫌恶地皱着眉,厉声喝道:“你怎么能用这个喂猪?知不知道这是违法行为!”
老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空盆“哐当”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杨胜芷也懵了,她在城里只见过宠物店里包装精美的宠物粮,哪知道农村喂猪还有这么多讲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想开口问“为啥泔水不能喂猪”,可看着孙小峰严肃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她怕自己问出外行话,被孙小峰笑话。
徐有金更是一脸茫然,他活了六十多年,村里哪家不是拿泔水喂猪?既不浪费粮食,猪也长得壮实,怎么到孙小峰这儿就成违法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们喂了一辈子都没事”,可看到孙小峰眼里的轻蔑,又把话缩了回去——人家是城里来的专家,懂的肯定比自己多,万一说错话,不仅丢自己的脸,还可能连累村里。
“谁在这儿叽叽歪歪的?”吴进连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见一个陌生男人正对着自己母亲嚷嚷,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把馒头往桌上一扔,“你算哪根葱?敢管我们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