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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嫖客都躲在床下、柜里、灶间、茅厕等处筛糠,只有商秀秀和谢小宾仍是镇定自若:一个是久经江湖洗礼的巾帼英豪,一个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青年汉子。商秀秀在二楼靠窗的地方观战,一边看一边寻思应对之策,苦想带谢小宾突围的办法;谢小宾却仍旧在吃,而且吃的很专心,他心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可不能窝窝囊囊的死,死也要给何必做个好榜样,先不管了,吃饱再说,免得黄泉路上饿肚子;他二人无所谓的架势真的令人钦佩。

闭市的哨子一声短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尖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听起来格外难受。静街锣响了,不是一声一声的,是响成一片,好像长沙城里来了数十个舞狮队。锁城的号角也“呜呜”作响,让人心跳的节奏更加的快了。何必也醒来了。

能睡和尚何必这一觉直睡了七天,他一醒就听见了锣鼓声、号角声、打斗声、惨叫声和哭喊声。何必稍一迟疑,猛地窜了起来,惊喝一声“大哥,该死的”,这一嗓门如同晴天打霹雳,震得四周屋瓦、尘土落下一大片。他喊完甩开两条长腿狂奔向如意坊的方向。他边跑边想:我不该睡觉的,这一睡可算是睡的不是时候,可能把大哥都给睡死了,我以后再也不睡了;我真他妈该死,耽误了大哥性命,我对不起二姐,二姐肯定会伤心死的。何必跑起来比奔马还快,可现在街上、房顶哪都是人在打架,根本就跑不开。他很生气,这些混蛋挡了路,或者就是这些人把大哥给打死了。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恨,劈手抓住眼前的人就扔出去。他这随手一扔可不要紧,可惹了祸了。这些江湖人物都有帮有派有门有会的汹汹而来,哪个都有些来头,见着谁都两眼看天不看人,何必突然就把人家朋友给打了给扔了,这后果很严重。

他何必愤怒了不怕死了,可这会不怕死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砍红眼的人们看着这傻大个见人就抓到手里扔出去,都很恼怒:这孙子哪钻出来的,也太他妈猖狂了,发一声喊“大伙并肩子上剁了这杂碎”,全拿手里家伙事往何必身上招呼。何必虽然功夫不错,而且天生神力铁手铁腿,但他不是铁头铁背铁肚子铁屁股,很快就被人在身上划开了几个口子,连脸上都被划了一刀。他有点疼再加上心下又急又恼,抢过一个大汉的斩马刀,回手把大汉砍翻。他口里大叫“挡我者死”,可围攻他的人并没退开。何必一咬钢牙,抬腿踹翻两人,左手握住刺来的一把剑,猛地闭上眼,右臂一抖、翻腕一刀把那人的大头砍下,人头带着一蓬血雨飞向半空,那人未倒下、腔子里的血喷了老高,淋了何必满头满身。众人呆了这一下,何必便又踢开三人砍倒四个,带着一身的血冲开出去,其势正好比猛虎出笼、恶狼下山、勇悍无比。

江湖就是斗狠的地方,谁比较狠谁就能挣下字号,谁挣下字号谁就能站得住脚,谁站的住站的稳谁就面子大。物分两极,什么事都是相对的,老话说的好:有多大脸现多大眼。平时这些有面儿的人趾高气扬,可今儿就丢人丢到家了:白白让何必残忍地杀了几个兄弟,还拦不住人家。何必如此英雄了得、手底下如此狠辣,确实令周遭的人害怕,可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有字号的人物,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把自己兄弟杀了,自己却不拼命,要是真如此的话不仅人白白死了,自己的面子也掉地上再也拣不起来了,那样的缩头乌龟确是没办法在江湖上继续混下去的。江湖老客可以丢掉性命,却绝不会丢掉面子不顾,众人怒吼连连追着何必砍杀。

何必边跑边打,身后追逐的人越来越多。他穿过七八条街道,眼瞅着到了花街如意坊左近,终于被堵住了。前面是保卫如意坊的三百多混成人马,由差官和地头虫组成的联合队伍,后边撵着的也不知多少人的江湖恶汉,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何必心想:大哥已死,二姐肯定伤心欲绝,都是自己无能、一觉睡的失了大哥性命,再也没脸见二姐,我定要把勾了大哥魂魄的小贱人商秀秀斩于刀下,以报二姐呵护教诲之情。何必闪念至此,撕掉上衣露出一身猛龙花绣,扬刀指天嘶吼:“二姐,好好照顾何为,我随大哥去了。”他舞刀挥拳,刀刀见血拳拳碎骨,如疯虎入羊群,手下无一合之将,挡者披靡。

南衙差官头子、十二班头武功最强的老三齐飞虎看情形不好,这帮恶汉人多势众,首领武艺高强发了疯一般见人就杀,恐怕顶不住他们的厮拼,招手叫来一个班头,说道:“飞报苏头儿汇报形态,让大队兵马火速驰援。”说完,他抖手发出红色旗火箭,就这功夫何必及身后的大批人众已经杀到如意坊近前。这帮人来得太快太混乱,齐飞虎也来不及再安排人手去准备各般捕贼器械,大喊一声:“兄弟们,杀啊,贼子无论死活都有赏钱可拿,大批援兵马上就到。”钱是光棍胆,这些地头虫听了无不精神大振,率先迎头冲了上去,南衙差官紧随其后抵不住冲过来的人众。     远来的江湖客一直追着何必砍,突然被乌丫丫一堆官面的人围上都吃了一惊,以为何必是官家的人,故意把他们引来要一网打尽两道豪杰,一个个是怒冲了冠、气炸了肺、咬碎了牙,手底下更狠了,誓要把何必碎尸万段。长沙府的混成队伍在人数上不怎么占优势,挨个比功夫也是差了老大一截,所幸对方心不怎么齐,力量使不到一块,算是暂能抵住对方。何必眼见得人越聚越多,心里万分焦急,他现在只想着冲进如意坊斩杀商秀秀,可围攻他的人越来越多,实在不好冲不去,于是他大叫“我何必与你们拼了”,迎着刀剑上去展开了他十成十的杀人本领。

围攻何必的江湖好汉本想着车轮大战累死这个猛英雄,可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对劲,这小子不管官家的人还是道上的好汉见人就杀,心里都吃了一惊:这活煞神莫不是失心疯了,连自己人都下死手。人群里响了一嗓子“相好的,加把劲啊,那疯魔杀人王已经神智不清了”,这一嗓子下去可提了众人的劲头,谁要是能把这个杀人魔王整死,以后的字号可是真的就不一般响亮了。这下好了,何必成了香饽饽,谁都想整死了他,搏个头彩大振声威。

岁月催人老,名利腐人心。老江湖们为了头顶的名号和将得利益,施展浑身解数要碎切了何必。何必的处境更加艰难了,虽然他仗着铁手铁腿、一身神力和斩马刀的超大杀伤范围一直杀到了现在,可也是多处负伤,背上刚又被人添了一条四寸多长的口子,剪短了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一身的血污,胸前的龙绣在夕阳照射下越发显得狰狞。

花街之上,杀声震天血流满地,兵器在闪着寒光,断臂残肢在抛飞,尸体软软躺倒,好一幕血腥、好一片惨烈。

第十节:血染的风采

杀声喊声惨叫声让如意坊的各人都吓坏了,除了两位正主其他人都各自躲了起来,在马厩、厨房、茅肆、床下筛糠。商秀秀仍旧待在二楼,不再观战了,她在收拾身上的兵器。花街上打的太惨烈了,商秀秀久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心下不忍、也紧张的很,整理身上镖囊的手都在哆嗦。她心说:如意坊是保不住了,只看能不能保全性命了,看情况也顾不住谢小宾了,不知他能不能保全自己,也不知楼下哪猛英雄是谁,只要他杀进如意坊来,俩人一个别想活。她在二楼胡思乱想,谢小彬还在三楼猛吃。

人不要脸可以苟活,但不要脸救不了人命。谢小彬很难过:为了混口饭吃不要脸地跟商秀秀胡乱厮混,谁成想被这女人害的要送命;今天可能就是大去之期了,一个不要脸的人不要脸的死去;青霜,我对不起你,我死后你把我忘了吧,我就是一个臭不要脸的吃货,我对不起你和师父。谢小彬边吃边喝边哭边想,酒汁、肉汤、鼻涕、眼泪弄了满身,很是狼狈。他现在就是一个十足的怂包。正此时大队骑兵的马蹄声清晰地轰轰传来越来越近,当下他面色转好,心想:我又能臭不要脸地活下来了。谢小宾刚想到这,“噼哩叭啦、稀里哗啦”一阵门窗桌椅碎裂声,终于有人打进如意坊了,只是不知何时杀到楼上。

何必耳力很好,早就听到了马队的蹄声,心下焦急,心说:一定要在大队人马赶来之前冲进如意坊,找到商秀秀那贱人,宰了她以祭大哥。他现在真的杀疯了,并没有想到,如意坊完好无损,商秀秀和谢小宾肯定安安稳稳的。他拼着让两把剑刺透身子,抱着两人冲开包围抢上台阶,猛撞进如意坊。 他这一冲把门撞了个粉碎,直撞进前花厅,屏风桌椅碎了一大堆,等他爬起身来,怀中两人已经筋断骨折没了气息:被何必活活箍死了。何必打着晃起来时,已经有人跟着冲进门,他未及转身两把刀已经劈近头顶。何必抬左臂护住头,侧步旋腰抬腿,使个鸳鸯脚把两人如麻袋般踹飞,那二人五脏俱碎未及地已双双毙命。他转回头来,抬刀把一名近前的捕快拦腰剁做两截,架住一杆奔面门来的长枪,蹂身上去,一把捏住使枪汉子的脖子,微一用力扭断颈椎,把尸体举在空中,暴喝一声“近前死、退后生”。

众人没想到何必这魔王如此厉害,拼杀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刀枪却勇悍依旧,还是没人能当其一合,受其声势所吓都退了开去。何必把手上死尸掷向众人,抬长腿快步蹿上二楼。众人被砸作满地滚葫芦,见何必上二楼,爬起身来就、怪叫着提刀枪追来。何必打眼就瞅见了商秀秀,呆了一呆马上做势欲扑,耳中却听到,“能睡,是你不是?”他收住势子,循声望去,只见大哥谢小宾站在三楼探看。

如果没有谢小宾这一嗓子,也许何必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商秀秀斩于刀下,提了她首级突围而去,可怂包谢小宾这一嗓子叫的真不是时候。何必刚把“大哥”二字叫出口,背后早着了一铁锤,口喷鲜血,踉跄奔出去五六步,转过身来一柄长矛闪电般扎进左肋,把何必钉在墙上。何必奋起余勇拿斩马刀荡开奔他上三路来的兵器,吐着血大吼“大哥,别管我,快跑,二姐在山上等你。”说完,他拔出钉在肋下的长矛,驻在左手,紧紧护在楼梯口。

说谢小宾怂包还真没亏说他,且不说那一嗓子的事,就说他三弟何必在下边被人又捶又捅、眼见得要被乱刀剐了,他竟然缓步走楼梯下来,手里还抓着半只烧鸡。谢小宾真的有点糊涂了,只见何必手提长刀满身满头是血,这还是那个能睡的泥蛋吗,简直是一修罗场里钻出来的恶煞,就差脖子里挂一串骷髅了,也就是从身形和大致容貌还能分辨出来时三弟何必。

众人听到何必喊叫,以为他有帮手,也惧怕何必临死反扑再要了自己性命,偷袭得手后就三面站住围定了他,等着何必的帮手露面。等老江湖们看到谢小宾,都在心里嘀咕:受伤这大个儿跟一疯子似的,却是厉害的离谱,听大个口中叫这邋遢青年“大哥”,难道这怂包想玩一手扮猪吃老虎,把我们都烩了?众人紧盯住谢小宾二人,暗暗小心。

谢小宾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连珠炮问何必:“你不是铁板儿一块吗,怎么伤成这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二姐也知道吗?她是不是也来了?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吗?都是不知死活的笨蛋。”

何必压下了伤势喘息着说:“二姐太担心你啊!”

谢小宾“啪”抽了何必一个嘴巴,大怒道:“担心我就让你这毛孩子送死啊,没脑子的笨女人;她没脑子、你也缺心眼啊,我用的着你们担心吗?这下好了,四个人一下就死一半,都急着见师父是吧?”

何必挨了一嘴巴,又开始吐血。谢小彬收拾何必已经习惯了,下手没个轻重。围定他俩的众人直看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是一对兄弟吗,怎么见面就打啊,还下手这么重,都是一头雾水目不转睛的看着,严防这二人施什么诡计。

谢小宾也不是没脑子,早就从糊涂中醒过神来,他这出戏就是演给人看的,就是为了耽误时间。他这一通耽搁真是好的很,不仅有时间让何必稳了伤势,也候到了变数。巡检司、按察司、督府的军马已经杀到,现在已冲进了一楼花厅,正和外路江湖客放对厮杀。众人眼见扬名立万的机会要没,再也按捺不住,发一声喊奔二人杀过来。

谢小宾无论多么怂,也不会怂到眼见着自己一块长大的兄弟被人乱刀碎剁了,趁着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了一下何必的脉,知道何必一时半会死不了,就看自己有没有能耐带何必冲出去了。他夺过何必的长矛,抖出一朵枪花遮住众人,大喝道,“走”。

何必随手砍翻一人,蹿向商秀秀站的窗口。他看了一眼依然傻傻站着的商秀秀,轻声叫道:“还不快走?”

商秀秀本是呆呆看着楼上情形,眼见得这么一个血葫芦似的大个儿来到眼前,听他轻声说话猛地醒神,“啊”了一声,推开窗子跳下楼去,何必也跃出窗子。

谢小宾一条银枪使开了如同巨蟒在翻滚,一时之间人们也不能近身,他眼见何必已经逃出去,当下往窗前移步。江湖客本就是使出了全力,眼见得放跑了两人,不能再让这小子跑掉,堵死了谢小宾的退路。谢小宾无法只得硬拼着左臂受了一刀,扬起一片血雨,趁众人视线受阻,大叫一声,“着暗器”。 围者耳听得谢小宾大喊,纷纷跃开去,舞兵器遮挡暗器,却什么也没碰着。这功夫,谢小宾团身撞碎窗子,冲了下去。众人也是紧随其后一起跃出如意坊。

花街上依旧战况惨烈,巡检司、按察司、督府的军马虽然来到,但是三方面人马未有人统一指挥,骑兵也暂且不能展开,步军又因混战局面无法布阵,一时只能四面压住阵脚,严防漏网之鱼,只有小部分步军投入战阵。花街上杀声震天,刀来枪往,一片混战之局,外来江湖客苦苦支撑。

谢小宾从如意坊二楼跳下,正瞅见何必与商秀秀被人围攻,抖开手中大枪,抬枪刺伤一人,挡开另外两人的刀剑,却要与何必会合,冷不防被一把飞刀射中背心,所幸飞刀无毒,刀锋入肉三分就被他运内劲绷紧了肌肉把飞刀夹住,这才没有重伤。谢小宾与二人合在一处,三人结成阵型分抵挡住各面来攻的刀枪。江湖豪客眼见得三位正主儿都在一块,都往这边杀来,一时间形势突变,谢小宾三人被重重围住,官军也开始展开阵型,撒开包围网要擒杀所有外埠江湖好汉。

江湖客们并不知道已被重重围困插翅难逃了,只是已经杀红了眼,而且对自己又估计过高,见到了商秀秀,以为自己可以夺了商秀秀或者斩杀商秀秀,还有不少人是奔着何必来的。何必早先失了理智见人就砍,手底下实在造了不少孽,数十条人命坏在他手里,围攻他三人的众人有不少人的亲朋好友都或死或伤于他手,也不察周遭形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反正就要堵住何必,整死他,所以这包围圈越缩越小。围攻也好,群殴也罢,可倒霉的还是谢小宾。谢小宾这一小会的功夫就受了不少外伤:他武功本就比何必差点,又心疼何必受这么重伤,便替何必挡了不少刀剑;商秀秀是女人,谢小宾也不忍见她有个闪失,又是替人去挡,所以现在他们三人中数他最不好过,过不得盏茶功夫他就要失血过多而死。

突听一声怒喝,“某来也”,只见尘土高扬,一骑奔这而来,所到之处人群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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