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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第1页)

最后,我又回到了欧文斯公寓我的那间老房间,在那儿,随同时世的变迁,工业、经济以及科学上的发展,一起前进。作为个人,我自己已经历了重大的变化,坏消息,浪费的精力,噩梦,还有像野兽在傍晚的炽热中出现在沙漠中的圣人面前那种怪事。不过在我看来,我仍然可以欣慰地说,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论道学家们对我有何指责,警方对我并没有任何指控。我较大的罪过都是在梦想中犯的,它们都属于那个范畴;当我像一家竭力想把业务扩大到各个方面的繁忙大企业时,我也在用我的高级头脑细细思考我的人生道路。我也得出了一些结论,这些结论有时是支离破碎的——例如,孤独的理由只能是重聚;或者是,啊,对一切都有自己的见解是很累的——可是其他的时间还是挺适意的,一到适当时候就会表现出来。我在芝加哥四处游荡,仍像从前一样爱好交际。只是墨西哥坎坷遭遇造成的心灵创伤余波尚在。西亚没有来信,永远消失在古海的蔚蓝海滨,也许正在追踪火烈鸟,跟她一起的是对她的了解决不会超过我的新情夫。现在,她可能正带着枪、套索、照相机和望远镜,露宿在一堵胸墙下,她会像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到老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自己也已不再年轻,我的朋友们老爱拿我的模样打趣,我看起来一脸的寒伧。我一笑便暴露出下排缺的那两颗门牙,实在有点难看,我这张被岩石敲打、亲吻过的脸,一看就知道饱经沧桑。我的头发长得又浓又密,朝上蓬松,盖住了我在山里打猎留下的疤痕。不可否认,我的眼珠子也有几分五产表兄的那种绿色。我整天叼着雪茄到处游荡,一点也没有要想认真做点事的样子,一切都抛在脑后,说话没头没脑,有时嘻嘻哈哈挺高兴,不过,唉,说起来现在总不及以前开心。当我陷入沉思时,常常会在街上拾起一些小东西,因为我把它们当成了硬币。如小金属块,金属瓶盖,埋在泥里的小片锡纸,显然是希望碰上个好运气。我还盼望着有个什么人死去,好给我留下一切。这种念头可要不得,我既不爱人家,还不想让人活在世上,谁还会把好处给了我呢?拾到几个硬币,哪怕个个都是二角五分的,对我一生的定型和最终的形态,又有什么用呢?啊,毫无用处,朋友,一点用都没有。

说起来也真有趣,我一直想弄到一张小学教师证书,我想,这是因为我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小学教师。然而我对此痴心不改。我喜欢教书这一行,上课会让我非常激动;跟孩子们在一起,我会感到很自如,一点都不成问题——嘿,我的天哪,为什么跟别人在一起就该成问题呢?不过我们还是别问这些答案在全世界严守秘密的问题吧。在教室里,或者在运动场上的喧闹声中,闻着屋子里的尿臊味,耳边传来音乐室里咚咚的钢琴声,置身于半身塑像、地图、粉笔灰飞扬的阳光中,我感到自由自在,快乐无穷。我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献给孩子们,告诉他们我所知道的一切。

在同一所学校里,教拉丁文和代数的是一度做过我的邻居的凯约·奥伯马克。他浑身多毛,肥胖、邋遢,在欧文斯公寓里住在我隔壁时,总爱穿着裤衩躺在床上,大腿上满是卷毛,一双脚丫臭气冲天,把烟蒂随手在身后揿灭时,两眼仍聚精会神地死盯着墙壁,也不看看是不是把烟蒂揿到了他煎萨拉米香肠[1]的旧煎锅里的黄油上。他在床边放着一只牛奶瓶,作小便之用,他懒得去厕所。

现在,他走在校园里,板着脸,俨然像一位国王,孩子们在他周围又蹦又跳的像群蝗虫。他的脸又大又白,带着忧郁,胡子刮得参差不齐,脸上还沾着纸巾屑。他像是感冒了,说话时鼻音很重。其实他并不是真正忧郁不快,只不过想保持他的尊严,我很高兴他也在这儿当教师。

他说,“我看见你开着自己的车来的。”

“它一反常态,今天早上居然发动起来了。”我确实有一辆用过十年的旧别克,买这车时,我让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骗得够惨。寒冷的早上它就发动不起来,让我吃尽了苦头。我听从佩迪拉的话,装上了两个蓄电池,可是根本的问题是车杆弯了。不过只要推它一把,它还能走动,由于它有折叠加座[2],车头又长,所以看上去好像马力很大。

“你结婚了吗?”凯约问。

“说来惭愧,还没有。”

“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他自豪地说,“你最好加把劲。连个对象都没有吗?女人是很容易搞到手的。生养子女是你的义务。有一位老哲学家跟一个女人在拱廊后面被自己的学生撞见了,他说,‘别见笑!我是在栽种一个人啊。’我一直听到你的种种传闻,说你跟着一个马戏团或一个流动游艺团去了墨西哥,还说你险些被暗杀。”

他很高兴,陪着我在校园里转了好几圈。他以他那高傲的方式对我表现得极为友好,还用他尖声的男高音吟诵了一些诗句。

要消除神之间、人之间的争端,还有那使平和的人变得凶残,像烟一般直冲人的胸膛的愤怒,结果味儿定会比蜜汁还要香甜。

真正的旅行者只是那些不断启程的人,他们心情轻松,如同漂浮的气球,可他们永远离不开自己的命运,而且不知为什么,总是说:走![3]

后面这首诗大概是针对我的,责怪我心情太轻松,愚昧无知地老是向人道别。看来到处都有批评我的人。不过这个寒冷天阳光非常灿烂,一列列火车黑压压地在黄色混凝土路堤上驶过,孩子们围绕着旗杆在整个大操场上欢叫奔跑,从活动校舍里跑进跑出,我觉得心情特别激动。

“你应该结婚。”凯约说。

“我也想这样,常常想到这件事。老实说,昨天晚上我还梦见自己结婚了,不过不那么愉快。我弄得烦透了。开始一切都不错。我下班回到家里,窗前有美丽的小鸟,我还闻到烤肉的香味。我的妻子非常端庄文雅,可是她那漂亮的眼睛中含着泪水,比平时大了一倍。‘露,怎么啦?’我问道。她回答说,‘今天下午没想到孩子们都生下来了。我很难为情,把他们都给藏起来了。’‘可这是为什么?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他们中有一个是头小牛犊。’她说,‘另一个是个虫子一样的东西。’‘我不相信。他们在哪儿?’‘我不想让邻居们看到,所以把他们都放在钢琴后面了。’我感到难过极了。可他们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呀,不该把他们放在钢琴后面,于是我便走过去看。可是,谁知坐在立式钢琴后面一张椅子上的竟是我妈——你知道,她是个瞎子。我说,‘妈,你干吗坐在这儿呀?孩子们在哪儿?’她以怜悯的神情望着我说,‘唉,我的儿子,你在干什么呢?你得干正事啊。’接着我开始抽泣起来。我觉得太惨了,便说,‘这不是我要做的吗?’”

“唉,你这可怜的家伙,”凯约为我感到惋惜说,“你决不比任何人差,这你都不知道吗?”

“我真该简化一下自己的生活了。一个人到底得有多少烦恼呢?我是说,难道这是我必须完成的苦差使吗?不可能是这样,因为我所知道的好事都是人在快乐的时候做的。不过不瞒你说,凯约,因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我的自尊心总是因为我缺乏自知之明,总是由于我听任别人摆布而受到伤害。真实性来自于自知之明,而最坏的莫过于不由自主。啊,我不是指像大海中的游泳者或坐在草地上的儿童,他们天真无邪地让命运掌握在造物主的巨手之中,但是你不能这样天真地躺在人造的物事上,”我对他说,“在自然界你可以放心,但在人造物界你得当心。在那儿,你必须心中有数,你不能心事重重而又轻松愉快。‘盖世英豪见了我的业绩,也将羞愧绝望!’[4]是啊,尽管奥西曼狄斯[5]现在只剩没有躯干的双腿,不必担心,可是在他不可一世的日子里,贱民们只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正像我们也生活在阴影之下一样,必须对人类的发明充满信心,上至同温层,下至地铁,跨越大桥,穿过隧道,乘电梯上上下下,我们的安全全交在它们的手中。人造的东西就是笼罩着我们的阴影。桌子上的肉,管道里的暖气,纸上印的文字,空中传播的声音,一切无不如此。因而所有的事物全都一个样,相同的重量,相同的等级。第一页上是上帝沸腾的怒火,第二页上是威波特公司的大减价广告。全是外在的,雷同的。那么是什么使得你的生存成为必要,像它应该的那样呢?是那些想使你按照它们的方式存在的技术成就吗?”

凯约听了我的这番话并没有怎么惊诧,他说,“你所说的是‘莫哈’——这是个纳瓦霍[6]语,也是梵文,它的意思是和有限相反。它是对条件作用力的一种嘲讽。只有爱是对‘莫哈’的唯一回答,因为爱是无限的。我指的是一切形式的爱,性爱、博爱、欲爱、变态爱、狂爱。它们永远一个样,不过有时候这一种占支配地位,有时候是另一种占支配地位。哦,我很高兴你我有机会再次见面。你好像比过去严肃认真多了。你干吗不去见见我的太太呢?我的岳母跟我们住在一起,她是个让人讨厌的老太太,对什么事都要挑剔唠叨,不过我们可以不理她。顺便说一句,她对照料孩子可帮了大忙。她老是在我耳边唠叨说,我的内弟如何如何有出息。他是个修理无线电的,是个十足的傻瓜。来我家吃晚饭吧,我们还可以一起再聊聊。我也想让你见见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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