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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

随后跟过来的戏团头一看,惊呼起来:“哎呀,这不是映村兄吗?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客人也很诧异,赶快站起身:“老四,是你呀!……又到哪儿邀好角去了?”

戏团头指着柳知秋,得意地笑道:“瞧瞧,这位就是京师梨园第一师傅柳知秋!”

就有那么快,转瞬间,映村兄的长脸立刻变圆了,连连拱手:“哎呀,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戏团头又对柳知秋说:“这位姓王名映村字毓俊,在粤海关当差,司会计。最好昆剧,嗜曲如命,时不时地还粉墨登场呢,在广东广州这样的南蛮之地,可算是难得的知音了。”

王映村愈加谦和,得知天寿是柳知秋的独子,挨撞骂人的事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倒上下打量着孩子好一番夸奖,沙哑尖细的笑声不断,并殷勤地请众人到他屋里喝茶叙话,大有抱歉赔礼的意思,柳知秋自然也不好拒绝。

客中等船最是无聊,有谈伴是很快意的事,况且茶点丰盛又精致,比菜粥强多了,小天寿乐得有吃有喝,在一旁静听大人们扯闲篇儿。

原来他们两下里并非同路,而是对开的船:柳知秋一行南下广州,王映村却是离广州北上京师。王映村说起在海关得意的日子,真叫柳知秋大开眼界——想不到一个粤海关监督署的小小会计师爷竟有这么多油水可捞,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还要发达!足见广州乃大销金窟所传不虚,此去必能如鱼得水。

小天寿却是惊得嘴都合不拢:这回去广州,说好师傅教戏、他们师兄弟三个上台,因为进了趟宫称了供奉,每月酬金加到六百两,比宫里召请大班子的雇银还多着四倍,让全家人兴奋了好些日子;可人家这儿说起钱,开口就是千就是万,简直的把人听蒙了。

王映村很快又愤愤不平了,絮絮叨叨地说,海关内争权夺利相互倾轧,他受了冤枉,竟被革除。戏团头听着听着就哈哈地笑了,说:“罢,罢!你不用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咱们老熟人还瞒得过我?定是分赃不均,狗咬狗,你的后台不硬,给人蹬了,是也不是?如今那边的后台不是倒了就是没了,你瞅准空子,携资入京再寻后台,营谋复职,对也不对?”

王映村脸都不红,哈哈一笑,算是默认。这人又干又瘦,肤色黄黑,十足的尖嘴猴腮,就连深眼窝里的褐黄色眼珠,也像猴子一样灵活。他眨眨眼,话题一转:“听说京师贵官大佬没有不爱看戏、不爱像姑的,连内务府和六部堂官们,也有好些人少了像姑吃不香睡不着,是不是?梨园子弟居处不亚于豪门贵宅,食则琼筵玉几、一掷千金,出行则雕车映日、健马嘶风、裘服翩翩、绣衣楚楚……柳师傅既是京师第一曲师,令郎决计是名优坯子,何必远涉江湖,到广州来觅生路?”

柳知秋沉下脸,似要发作,却又和缓地微笑说:“先生所说是私寓,我们乃是科班,先师定下规矩,代代相传,卖艺不卖身。”

王映村那如被蚕食过的疏眉直飞到额头上,惊讶道:“啊呀呀!这真是世人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啊,佩服佩服!我出言不逊,得罪了!……”

这么一来,心顺情洽,戏迷遇到行家,梨园弟子说起技艺,越说越有劲,喝茶添水,撤了茶点开饭,又是王映村做东,鸡鸭鱼肉外加美酒,又吃又喝地说到天色转暗,仆人上灯。王映村打个哈欠开始发蔫,又极力挽留客人,说自己不过是瘾上来了,过两口就好。于是王映村自管躺去榻上过瘾,客人们自管坐在席边喝酒。柳知秋悄悄问戏团头:“他吸这个……鸦片,就不怕犯禁?”

戏团头笑道:“这里不是京师,民不举官不究,有钱尽管抽,没人问。”

天寿觉得好玩,凑到榻旁看那仆人烧烟灯、团烟泡服侍主人吸烟。随着王映村心满意足地吞烟吐雾,一种特殊的气味在屋里弥漫开来,算不上芬芳,也不难闻,仿佛夹竹桃的花香,淡淡的,叫天寿微微头晕。

楼梯咚咚咚地响,想是又来了住店的客人。可重重的脚步声竟越响越近,来到门口,没叩门,没询问,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推门而入,直冲着窗下那张宽榻走过来,面向烟灯而立,并不说话。

王映村的仆人连忙朝此人请安。此人一点头算是答礼,便坦然躺到榻上,与王映村隔烟灯相对。仆人即刻奉上另一支镶银嵌玉嘴的烟枪,将烧好的烟泡恭恭敬敬地装进烟锅,此人也不谦让,就着烟灯深深地、慢慢地吸了十来口,沉醉地阖目静卧片刻,然后从容起立,掸掸衣裳,径自出门而去,仿佛除他自己之外一切都不存在。

小天寿眼睁睁地望着,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神游仙界的王映村迷迷糊糊地半睁了眼说:“你这老四,刚才叫你来一口你不肯,这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吧?……”

“你睁眼说瞎话吧!”封四说,“陪你吸烟的是你哪路朋友?好高身份,好大架子!一眼儿也不瞧,一句话没有,倒像这屋里就没有我们这些人!”

“什么?”王映村吃了一惊,连忙坐起身,“不是你?那是谁?……你给他装的烟?”王映村掉头问仆人。

“是,是,”仆人很惶恐,“我看他那模样,只当是您老人家的熟朋友,不敢怠慢……”

“他长得什么样儿?”王映村又问。

仆人说人家气派太大不敢抬头瞧,戏团头和柳知秋说没注意。小天寿突然插了一句,说我看清了,有二十来岁,挺白挺漂亮,眉毛挺黑,眼窝挺深,一边脸颊上还有一个长长的酒窝儿。

抽足了鸦片的王映村精神头儿大振,领着仆人追出去,跑得地板楼梯一片响。不大工夫两人又回来了,说是各处客人早都安歇,楼道里楼门外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王映村皱着眉头不住嘟囔着见鬼见鬼。

“噢,说不定真是山妖狐精看中你了。”戏团头在开玩笑。王映村却真的变了脸色,一把拉住戏团头说:“老四,说真的,你今儿就别走了,陪陪我。”

戏团头笑道:“陪你?我又不是女人!让尊价【尊价:旧时对对方仆人的尊称。】别睡,给你守夜也就是了。”

说归说,戏团头和柳知秋还是陪王映村又待了会子,才带着天寿告辞离开。他们对刚才的怪事也觉得纳闷儿。但封四爷说这位王师爷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除了嗜曲这点好处之外,一无可取,活该他受惊吓。

不料第二天这事竟有了着落。

次日一早,王映村就叫仆人把戏团头和柳知秋父子请过去,要大家照昨晚陌生人进屋时各自的位置摆好,然后对站在屋里的店主说:“瞧吧,就是这个样子!”

店主倒抽一口凉气,诧异地说:“一点儿不差,竟有这样的怪事!”

原来,昨天天黑以后,一位贵公子到店投宿,随从多气派大,把店里最好的前院整个儿包了下来。公子旅途劳顿,早早歇下,鼾声即起,睡得很熟。十来个贴身童仆亲随屏息侍候,不敢惊动。今早上公子一觉醒来伸欠坐起,连声叫道“好梦好梦!”并推开童仆们照例进上的烟灯、烟枪、烟膏,只命店主立刻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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