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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我想给师傅陈芳画个像。

头发,稀稀疏疏的几百根,很细,微卷在头的后半部,前面光秃。一身浅灰色工作服(上下班都是),一双永远没有新过的工作皮鞋。一眼的单纯和直率。

19

刘卓是一个双重性格的人,这是我在写下她这个名字之后突然想到的。

她刚分到石灰窑的时候,与我是一个班。她眼睛大大的,谈不上漂亮,但长得有个性。脸上的皮肤长得比较蛮,但还是细腻的那种,只是有种蛮的感觉。在我见过的女子中,没有一个有她这样的皮肤,她刚中露出柔。

在所有工作过程中,刘卓都会穿戴整齐,安全帽防止脑袋受伤,厚重的工作皮鞋是保护脚的。她把浓密的黑色头发藏在披肩帽里,不让灰尘沾上去。口罩是每个石灰窑人都会自觉戴的,没有口罩,根本就办法工作。每次看到她一件不落地穿戴上,我就想笑。她越穿戴整齐,越不像我们里面的一员,总觉得有些地方别扭,不自然。这个时候,她就取下安全帽对我们做出威胁的样子,不让我嘲笑她。她虽然皮肤有点蛮蛮的,但性格是那种柔的女子。

做完事情,我们几个小伙子,都是迫不及待地跑到外面,恨不得一口气把身上所有的东西赶快拔光,把安全帽摘下来就往地上一丢。几乎是突然之间,安全帽滚得到处都是,我们几个人的安全帽顶全部是砸坏的印痕。我们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披肩帽,拍打得到处尘灰飞扬。她总会最后一个从工作场地不急不忙地走出来,她绕过我们打灰的地方,一个人站在风的上游,一件件不急不慢地解除掉。她把安全帽取下来放在稍远的一块铁板上,把头轻轻后仰,把披肩帽的带子拉开,用右手抓住帽檐,由前往后地把帽子摘下来。她的黑发露出来了,没有一点灰尘。她再一粒粒解开那件青灰色新工作服的扣子,很小心地把衣服脱下来。里面她穿了一件不是很抢眼,但也还算好看的外衣。我们几个人才不会这样麻烦,里里外外穿几件。她甩着工作衣上的灰尘,之后,再用衣去拍打裤子上的灰。这个时候,我们的清理工作早完成了,而她才开始。从来就没有看到她急过,只看到别人急她。

《一个人的工厂》第八节(6)

她妹妹无论从相貌到性格与刘卓都不相同。她妹妹更柔一些,不是这种慢性子,属于那种聪慧型的女孩子。她妹妹在湘潭读书,经常到我们石灰窑来玩,与她姐姐一起上下班,班上的人就要她叫我姐夫。看得出她对我是友好的,这个时候她总是笑。

我们约了很久要到刘卓家里去玩,终于等到了大家都在的一个时间。

师傅陈芳一听刘卓说她家的位置,就说曾经到她家附近钓过鱼。他夸大口说,可以找到她家,要她提前回去告诉家里人我们会去玩。

去刘卓家的主要是我们班上五个人,加上已经是窑长的陈芳、几个实习生和别的石灰窑几个与她玩得好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个是与她同时进厂,同时分配到我们石灰窑的女孩子。她们住同一寝室,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这么一下来,我们的队伍大概有十一个人。每个人骑辆自行车,浩浩荡荡地从工厂出发。

穿过县城,往东方向走。刘卓家住东郊。出城三公里左右,陈师傅带队,往右拐进一条还算可以的乡村级公路。沙石路面,干净得没有泥巴和灰尘。从一条铁路的桥洞下穿过,陈师傅说,这是去刘卓家的标志之一。还是往右,出现了一个小型水库式的发电站。这里立刻开阔起来,附近没有一栋房子,没有人就没有脏的东西进入我们的视野。到处是发黄的草,浅浅地铺满了整个河床和河堤。外面是大片的稻田。“没有人真好!”我的感触又来了。文映用她一贯的口气说:“那你不是人?你今天是到你岳母娘家去,买了什么东西?”

大家借着这个话题开着我的玩笑。我与刘卓表面上从来就没有谈过什么爱,但内心我是喜欢她的。她是我们石灰窑唯一一个还喜欢文学的女孩子,是我唯一一个还可以交流的人。她也经常借我的书去看,《朦胧诗选》、《北岛诗选》等,我还极力向她推荐过《日瓦戈医生》。她都读得很认真。我们经常在一起,还有很多次单独的机会,我经常上她宿舍去吃饭。

她住下生活区,房子就是我刚进厂住的那一栋。她住五楼,窗户靠马路。晚上,我总是可以站在马路上就可以判定她是否在家。白天,有时候我就站在窗户下喊她,她的回答稍微带点嗲声,我可以感觉到她是从房间那头跑到窗户边来看我们的。“上来吧!”我们慌慌张张地骑车快速离开,因为我们站的位置是这栋房子的西边,几十个窗户都朝向这边,经常有人往窗外泼水。我就不止一次亲眼目睹着几个人被上面泼下来的水活活浇到。浇湿了问题不大,重要的是谁知道上面倒下来的是什么水。可以设想,完全干净的水,是不可能泼掉的,那就可能是洗脚水?洗衣服的水?洗碗的水?反正是洗过东西的水。可幸的是,我们从没有被淋过。

那次我们到刘卓家玩到快天黑才回厂。那次我们大家是很开心的,也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了我的身高是个问题。我从小到大就从没怀疑过我的身高问题。刘卓事件过去没半年,我又忘记了身高问题。我总认为自己虽然不是很帅,但绝对在中等之上,另有一种气质,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刘卓的爸爸,是从我们二分厂退休的老师傅,他们家就两姐妹,一切按老规矩,姐姐刘卓自然而然地顶职进厂。刘卓的爸爸对她说,小唐人不错,又爱学习,又有长进,就是身高不理想。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个人的工厂》第八节(7)

这个“就是”彻底地断送了我与刘卓的另一种可能。在她那房间里,就我们俩,在我们没有过开始的情况下面,就正式结束了我内心的那种喜欢和爱意。分别之前,她主动拥抱了我。我的眼泪出来了。

不久之后,她找了我们工厂里一个画画的青年,个子肯定比我高。当时的他在我们县里小有名气,并且他还在我们的一个文化部门做兼职的设计。不久之后,他们结婚了。那男的有一套父母给他们的房子,他家是县城里的,不象我家在农村。我还是很高兴,毕竟她找了个还不错的男人。不久之前的一个晚上,在我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刘卓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想来我这里。我问她“怎么了?”她在哭。哭得我也很伤心。我说“可以的。”

后来,她终究是没有来。

这么多年了,我像想念我的所有工人同事一样想念着她。她是我一个在没有入睡,就宣告梦已经结束的梦想。

20

场景一:

在总厂的团员通讯会议上,第一次见到她。她是工厂职工大学的代表,她与众不同的是那一头天然蓬松的丝丝弯曲的头发,用一根短短的蓝色松紧带扎着,不怎么说话。会议室是在总厂的中心,也是总厂的第一主要办公楼,厂长、书记等要职部门分五层,各个办公室里的人都是我们所羡慕的。

场景二:

出宿舍,100米,一个小斜坡,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初阶段的她,我只记住了她在我自行车的左侧。在斜坡的加速中,她一次次背着书包,在斜坡下往上走。我们相向而行,只有一瞬间的交叉,自行车的速度在加快,她步行的速度在减慢。就在这种快与缓慢中,我记住了她。

只有一次,她在上坡,我在后面看见了她那一头具有特性的头发。我在她身边下了自行车,我的速度与她相等,我第一次与她同速度同方向地上坡。

时间是缓慢有致的,只是我们每个人都被不同的方式加速或缓慢。

“你好。”

“你好。”

“我们认识。”

“对。”

我们在另一种环境中的认识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以后,我们又有了几次相等速度、相同方向的机会,从职工大学到斜坡,到她的家和我的宿舍,中间是一大段的马路。两边生长着苍郁的法国梧桐树,树高大,两边的树枝经过打剪,都向马路中间靠,形成一个天然的绿色马路屋顶。路右边是工厂家属宿舍,称为上生活区。八十多栋房子,新旧不一,格局基本是一样。每栋六单元,每户一个小阳台,两室一厅,高矮控制在六层。只有西北角的一片房子有所不同,是五十年代德国专家设计的八栋房子,四层高,没有粉刷,红砖露在外面,白色的石灰浆在细小的红砖中形成一根根线条,很多年了,一直好看。

上生活区住着近四百户工厂家属。马路左边是一大片农田,属于梅坪乡,一条污水渠道穿过田地。工人对梅坪乡的人没有太多好感,说他们不讲究,脏、懒。工人也经常与他们打群架,多少年影响了一些感情。实际上问题的根本落在一个钱上。梅坪乡的很多地方与工厂接壤,说水污染了他们的田地,烟尘害了他们的菜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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